彷彿揀了一個陽光普照的午後,輕鬆晃盪在城市舒服的街頭,爵士鋼琴與長笛共構的流暢音群點綴在他慵懶的說唱之間,饒舌歌手許時 ShiShr 的 Disco 舞球,是被樹影篩下的點點日光,只消播放個幾首他的作品,就能發現他音樂裡帶有某種非典型的「鬆」法。

「嘻哈精神影響我最大的,就是保持真誠。」許時以這麼一句話推開了人們對嘻哈文化可能持有的刻板印象,而他去年在角落娛樂推出的代表作《Healthy Party》,更是以「我抽空氣」、「不用買醉」等歌詞,唱出他派對裡的「天然嗨」也能來得藝術又健康。究竟許時音樂當中的放鬆態度,如何透過作品傳遞他與眾不同的新世代嘻哈價值?走入許時的工作室,他更讓我們看見了與放鬆節奏及唱腔形成強烈對比的認真態度。

「我很確定我想做這件事。」

「人生何必那麼認真,認真你就輸了」,2016 年以膾炙人口的這首《你太認真惹啦》與歌手李安、春豔一起入圍金音創作獎最佳嘻哈單曲,歌詞裡雖然速寫了大學生慵懶散漫的生活步調,這麼一首輕鬆的小品卻對比出許時對音樂比任何人都更認真的態度。

「我不會說自己是一個 Rapper,當然以工作來說是,但以創作來說,我會把自己定位成一個 Creator。」許時以堅定的語氣這麼自我剖析,創作者的概念,似乎又比饒舌歌手一職帶有更寬闊一點的格局與視野,他像是選擇了「饒舌」這個媒介來建構自己的風格藍圖,傳遞個人的世界觀。

自小從 Chanel V 開始接觸嘻哈,並被這種令人渴望跟著節奏跳動的音樂收服至今,大學就讀台大戲劇系的許時,直到畢業前夕才底定了自己的嘻哈之路,他說道:「那時我下定決心要專心做音樂。不是因為有前途,只是我很確定我想做這件事。」而這樣的豁然開朗,比什麼都更可貴,畢竟能好好順著自己的心去延伸職涯方向,在被各種妥協淹沒的現代人之間十分難得。

邊說邊將電腦螢幕轉了過來,許時讓我們看他從一年之始便立下的年度目標:靠饒舌賺二十萬、粉絲專頁破四萬讚、成為一個不自誇的人、孝順媽媽 (至少做三件讓媽媽開心的事)。 純粹直接的幾個項目,俐落地以實際數字圈畫出他的方位,這也讓人想起直接帶著自己的簡報前往角落娛樂,並以一個半小時換得一紙合約的他,對於夢想單刀直入的實現腳步。

「我的 Chill 其實是搞懂,懂了我就能放鬆。」

認真看待音樂的許時,卻在第二張專輯以 #ChillChillAllGood 為主題陸續帶來了三首單曲,我們不禁好奇,究竟在許時心中 “Chill” 有著什麼樣的意義?許時娓娓道來他自己對這個年輕人時常掛在嘴上的流行用語之理解:「以前的 Chill 就是玩樂,不會想太多、想幹嘛就幹嘛。現在是認真朝著目標前進,但心情是很 Chill 的。」問起對 “Chill” 這種放鬆態度的理解,為何會有了截然不同的解釋?許時繼續說道:「我的 Chill 其實是搞懂,因為我喜歡追求事情的答案,懂了我就能放鬆。像現在公司的音樂高度比較高,執行的人都是頂尖的老師,工作很嚴謹,我就可以很 Chill。」

「我喜歡用研究知識的角度去鑽研饒舌。」

這種面對「未知」的立足點,深切影響了許時面對各種事物的態度,帶有些許學者鑽研著命題的色彩,舉凡宗教、哲學、戲劇乃至嘻哈,許時都會努力從各個面向切入、瞭解、思考並吸收。「我想把整個 Package 搞懂,」許時這麼形容,「嘻哈是什麼?基本的文化、歷史、脈絡,這部分嘻研社幫助很多。大家都是喜歡嘻哈音樂才去,但因為嘻研社是研究社,不是只有在玩音樂,而會找來很多偏學術的老師,這讓我覺得很安心。」

聊起自己在社團當中的教學經驗,許時也自信地形容自己「算是很會教的老師」,他說道:「可能是受到我爸媽影響,我喜歡用研究知識的角度去鑽研饒舌。我自己建立了一個系統,分別從韻腳 (Rhyme)、念法 (Flow) 還有聲線 (Tone) 三個部分去延伸,教學才會立體。」

「等我有錢了想辦個 Healthy Party,而且一定要在下午。」

作為一位饒舌歌手,許時的生活態度或許也跌破了許多人的眼鏡,去年推出的單曲《Healthy Party》當中,副歌道盡了許時對於理想派對的描繪:

So 可以來我 party 尋找力量
我跟台北這座 city 不太一樣
由我帶隊的派對裡的人們充滿希望
所以可以不用太規矩 隨意激盪

邊念邊唱的輕鬆語氣之中,許時帶入渴望洗刷嘻哈派對負面印象的意圖,將重重的議題輕輕地哼唱,這也是他音樂之中鮮明的個人特色,他自剖:「像我有一掛混在一起的朋友,常常聚在一起 party,但是大家一聽到嘻哈加上 party 可能就會往負面的方向想,所以我就寫了《Healthy Party》。」

許時也進一步解釋自己真的想辦一個 “Healthy Party”:「等我有錢了,生日的時候會想辦個遊艇趴,而且一定要在下午,讓不同圈子的朋友都能一起來,船上各區有各種活動,或許船頭 Hip hop、船尾辦展覽,有 DJ 在放歌,然後都不提供酒精。」做著白日夢、勾勒派對樣貌的許時又立刻搖頭,「不行,這樣好像很解,好啦還是要有酒精,因為現在懂喝茶的年輕人也不多 …… 」身陷各種想像的許時,閃現了一股他那很少年的神情。

「嘻哈精神影響我最大的,就是保持真誠。」

許時對嘻哈帶有一份沒有雜質的愛,那情感貫穿他的音樂,以透明澄澈的語言感染著每一個人,而這份愛源於他汲取自嘻哈文化的價值觀:「嘻哈精神影響我最大的,就是保持真誠。」在許時眼中,嘻哈文化是很「真」的,無論嘻哈怎麼被風格迥異的眾多歌手包裝、演繹,嘻哈端出來的真實感不會被此撼動,而許時也將這種「真實」與「現場」的概念做連結。

「嘻哈最有魅力的地方,就是現場演出。你只要去過一次 Hip-Hop Party,就會覺得很值得花錢再去。饒舌的現場魅力是很難想像的,很屌。」許時以興奮的語氣形容道,對他來說,比起從小被灌輸的「不要說謊」,嘻哈教會了他更多關於真實的眉角與細節。

面對世界選擇真實,與自我對質的時候,許時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真實的機會,那當中似乎帶著某種自我要求的嚴格態度。他的自述當中,並不存在著得過且過:「我都會去搞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麼,我做這件事是為了什麼。」而問起他做音樂的目的為何?許時接著說:「我做這些不是為了賺大錢或是留下藝術成就,這只是過程,當然都要,但只是過程。被困住的時候我會聽音樂,音樂讓我變得開闊,所以我也希望能做出讓人開闊的歌。」許時堅定地結論道,坐在被混音器材環抱的工作桌前,年紀輕輕的他選定了對這個世界喊話的語言,而那之間發散著對自我的認識與不妥協。